二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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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二,決定不出國了。



我呢?還能再回到屬於我自己的孤單國度嗎?也曾經揹著十字架,獨自拎起背包,瀟灑離開童年的晦暗,隱身異國大小青年旅館,以微笑與自我放逐結交朋友。我是不擅交際,但人群絕對阻隔不了我外出。而小二決定留下,我只能對自己下達禁足令。我,怎能錯過任何可能與你獨處的片刻,只為了到外頭透一透氣?





我,就是離不開。





朋友問我,我離不開的,是等你的習慣?還是等事實回頭過來傷害我的習慣?

我說,我也不清楚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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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再不喘口氣,你怎麼活下去?」看了小三部落格新發表的文章,毛毛對小三的苦戀表示關心。

小三,並非對關心關上心門,因為他相信,還是相信:「只要有希望,就能活下去。」

「是嗎?」毛毛不以為然。

「不是嗎?」

「那天,我跟你們三個去吃飯。只有我,只有我一個人會跟你講講話。他們什麼話也沒跟你



說,好像當你不在場。最誇張的是,他們吃飽了就走人,不是嗎?連在外人面前,他們都對你視若無睹,裝都不裝一下。你究竟還在等什麼?」





小三不想和毛毛爭辯。在心裡,他仍然放任自己,信仰著他的男人終將實踐承諾的希望。





「走!我帶你去走走。」毛毛拉起小三的手。





他們倆沿著國小操場的跑道,靜默地走著走不盡的靜默。





終於,小三對自己感到可悲,甚至感到憤怒。他,不得不承認,這不是一齣引人落淚的悲劇,他的角色不會有誰可憐,也不值得誰可憐。小三一直等待的愛情,只不過是一座墳墓。良心苛責和道德批判同樣無情鞭笞著它,從一開始就這樣。只是,墳裡葬的是誰?躺下的有幾個?





『我,應該開口坦承我的罪行。』小三在心中自我譴責:『對小二,對你,甚至對──我。自。己。』





「你知道,你並不是『偶然』成為第三者的?」毛毛語氣一轉,透露深思熟慮過後的凝重。

「欸?」小三無法接上軌。

「在你出現之前,你男人就跟我說過,三個人比較好。本來,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,他就解釋,三個人投票,就不會永遠是一比一,反而比較好。話才說完沒多久,你就出現了。」

「那是什麼意思?」小三不懂。

「我想,那是他仔細想過之後,才做出的決定。也就是說,他一直都在刻意尋找另外一個人,加入他和小二的感情。」

「我知道,他們是可以各玩各的。」

「我說的不是一夜情。」毛毛語氣變得略為嚴肅。

「不是一夜情?」小三一手輕壓胸口,帶著許諾此生的堅定語氣:「那就說明了,他對我是認真的。」

「你醒醒好不好?你男人早就打算在小二出國前,找另一個人來照顧他。」毛毛顯露出少見的強勢主導。一般來說,放洋多年的毛毛很少插手管別人的感情家務事,這跟他混合了西方觀點的人生哲學有關:「你並不是他找上的第一個人。就我所知,在你之前,他就找過別人,而且這個人,我們都認識。」

「是誰?」小三眼睛驟然大亮。

「是誰重要嗎?重要的是,你並不是第一個,也不會是最後一個。」

「如果真的是這樣,小二不是也很可憐?」小三並未後悔說出這句話,他是真心可憐小二,比可憐自己還可憐地可憐著小二:「他為什麼要這樣呢?小二跟他在一起那麼多年了,為什麼呢?」小三搞不懂自己是替小二說話,還是為自己抱屈。

「誰曉得?也許是因為他還躲在衣櫃裡吧!」毛毛聳聳肩,雙手一攤。

「我們誰不活在衣櫃裡?」小三反駁。

「是啦!我們是沒有拿著麥克風對全世界廣播。」毛毛激動了起來:「但是,你男人恐怕連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,我說的是『真正的自己』。他又是一個極端沒有安全感的人,每次不安全感一受到撩撥,就到處去找樂子。他去找樂子,就有人要受苦。」

「你是說小二嗎?」

毛毛點頭如搗蒜的聲音,伴隨著「還有你」三個字。





事實上,小二也曾經受到蠱惑,嘗試應證這三角習題是否可行?不過,感情的事無法像解數學題,演算不出來就放到一邊,或者乾脆放棄也沒什麼大不了。『如果可以這樣,該有多好?』問題一個個浮現,小三陷入沈思:『如果可以,小二和我,誰還會留在這兒?留下來,是因為解不開題目,仍舊抱持著希望繼續奮戰?還是認命接受此題無解?』





毛毛似乎發現小三迷思的源頭,當下決定告訴他小二的故事──也是祕密。





「你男人在對小二許下天長地久之後三個月內,小二就發現,你男人的三溫暖券越來越薄。」毛毛重重吐了口氣:「你可以想像,小二的心有多痛,痛了多久?」

「可是,小二還是留了下來,一留就是五年。」小三強調。

「沒錯!五年了。這五年當中,你男人變出來不少花樣──三溫暖、三P、性愛轟趴……」毛毛說話速度越變越快:「其中最殘忍的是,他要求小二將『感情』變成『父子之情』。你知道,分手之後,沒有幾個人還能跟情人做朋友的,何況是做父子?」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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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確,如果情人真能變成父子,豈不是所謂的亂倫?縱然,小二和他男人,一個二十四,一個四十八,的確可以父子相論。此外,現年三十九的小三,都曾天真以年齡相仿為最大優勢,堅信他男人對自己的天長地久要比小二的更長更久,更何況五年前的小二?情竇初綻的十九歲男孩,怎麼可能有參透意亂情迷的智慧?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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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這些年來,我一直告訴小二,他是有選擇權的。」毛毛肩頸一鬆,頭緩緩撇向小三,語氣也緩和下來,像要確定小三聽清楚接下來的每一個字:「他可以選擇不同的人生、不同的男人。沒有必要為了這段不忠貞、不安全的戀情,困在心理醫生和百憂解之間,怎麼也走不出來。」







『是啊!那就好像在分手、復合之間,不斷死掉,又不斷輪迴。』







小三把這句心裡話,寫成部落格新文章的醒目標題。

就在當天晚上。

儘管,清醒之日仍遙遙無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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